双尾

love letter

Love Letter

●周泽楷 苏沐橙 慎

●你在结束之前听到那声呼唤，收到那封情书了吗？

“你好吗——”

“我很好——”

女孩，雪山，初升的太阳和辗转的回音。

大约怀旧成了风潮，又或是真的没什么可播的片子，这部绝对的纯爱文艺爱情片又被端了出来。之前看来那么打动人的故事，现在却只觉得中二。这么喊真的不会雪崩吗？内心腹诽着，却还是继续看下去。

“口是心非。”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猛一回头，却记起家里只有她一个。唇角牵起讥诮的弧度，摇了摇头，再抬眼，电影已经结束。

拿开怀里的抱枕正准备起身活动下，就看到在茶几上震动的手机。

——

“沐沐，这里！”推开包厢的门才发现自己竟是最后一个到的。在楚云秀旁边的空位坐下，面前却多了一杯红酒，身边好友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来晚了，该罚”，在座的其他人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意思。苏沐橙无奈地看她一眼，终于认命，酒杯却从指尖滑走。有些惊讶地抬头，周泽楷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手中正是从她手中抽走的红酒。

“哟，这是英雄救美啊？”楚云秀的声音里满是调侃。那群平时热衷调侃嬉闹的队友此刻却是选择了安静，甚至黄少天都只是笑而不语。周泽楷一口饮尽，“我替她。”

楚云秀笑了，“都喝完了才说替。想拒绝都不行了。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喝红酒。”周泽楷的耳根终于还是红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苏沐橙也不知道要怎么缓和现在的矛盾。

“没人？”叶修的声音传来，门再次打开，叶修带了一身寒气却是让气氛重新热络。“来晚了来晚了，罚酒！”张佳乐拿着满满一杯啤酒摆到叶修面前，“还是算了，”喻文州一笑，“还没开始就把新郎官灌倒这顿饭还怎么吃。”看着这群职业选手调侃的笑容，叶修也不在意，端起杯子，“以茶代酒。”却也是看得人一阵不爽。

这顿饭几乎是以集体醉倒为结束，为酒或是为人，清醒的也不过是一个不能沾酒的叶修和一个没能沾酒的苏沐橙。

“他，挺不错的。”点了烟，看着撑着头乖乖睡着的周泽楷，叶修对苏沐橙开口，后面的话却在看到苏沐橙的眼神时急急收住。叶修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目光比较好，只觉得被那样注视一定会很难受。很久以后，当他从另一个人眼中看到那种神情时，才知道，那种疼，是，求不得。

“对啊，挺不错的。”苏沐橙很快收了心神，转头对叶修扬起笑脸，“喝醉之后乖乖的，像兔子一样。”

变脸速度太快以至于叶修都以为刚刚只是错觉。

“叶修，新婚愉快。”找了人来把这些喝醉的“死尸”送回房间，两人端了茶水闲侃。

“你呀，也快找个合适的人输出吧。”

“我才不急，我可是联盟女神，抢手着呢，谁跟你一样，虚，胖，脸，的，大，叔。”

“哟，小丫头长本事了是吧……”

这是他们的默契，一如往常地拌嘴嬉闹，避开不愿提及的话题。

——

对苏沐橙而言，最快乐的时期莫过于苏沐秋陪伴的年月。潦倒却温馨，那个穿着旧衬衫的男孩子有好看的眉眼和笑容，唇角扬起的弧度让人舒心，他喜欢揉着她的额发说，“我的沐沐是最好的女孩。”有那样一个哥哥是她的幸运。

后来哥哥在路上捡回了一个男孩子，三人行的生活比之从前更加热闹，吵吵闹闹都是美妙。那是，家。那天苏沐秋的笑容特别灿烂，他说，“沐沐，咱们有钱了，你要上最好的大学。”然后就是满天的雨和跌落在路边的伞。她的庇护伞，在她面前彻底收拢。

她讨厌雨天，讨厌医院。但是她学会他的微笑，扬着唇角，和煦如春风。她的幸运到此为止。她承载他的梦想在她不熟悉也谈不上喜欢的领域跋涉，进入这个他付出极大热情和期待却不能继续前行的世界。

孤儿是最好的演员，他们从小就不得不学会伪装，卑微如蝼蚁就只能努力去生存。苏沐橙的伪装是笑容，漂亮的外貌和灿烂和暖的笑容。好像她就在你面前对你问好。满身的刺都向内滋长，刺不伤别人却刺疼自己。

漂亮是优势也是劣势，人人都说这是个看脸的社会，人人都说这个社会给了女性极大的宽容许可。但是，这终究不是一个女孩能够优秀到没有诽谤的时代，这终究是一个人人都喜欢把责任推脱到易欺的人头上的年岁。

苏沐橙只是微笑不语，笑得越发好看，打得越发勇猛。那个宠她护她的人不在了，她不能成为陪伴支撑者的软肋。

直到她的花瓶之名被洗刷，直到她奠定自己的联盟女神，首席枪炮师地位，直到她成为战队队长，代表国家队出征世界邀请赛……她满身的光透出来，却还是那样微笑，好像她还是他身边跑龙套的小丫头，好像她依旧只是为了承载他的梦想而一路前行。波澜不惊。

但生命中总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突如其来地闯进自己的世界。带着光，照亮原以为漆黑一片的路途。周泽楷对于苏沐橙来说大概就是天际最亮的那颗星星，守在月亮身边，始终不曾离去。

——

不记得初次见面的情形，那些所谓很久以后你也会记得你喜欢的人走向你时的风景和心情都太过艺术加工，真相不过是随着时间遗忘。

长得不错，枪系玩得很好，赛场上下不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这样被周围人灌输的印象而已。直到那次广告拍摄，那人乌黑乌黑的眼睛里清晰映出自己的影子，闭塞许久的心绪才渐渐开裂。

广告拍得并不顺利，情侣的设定让没有恋爱过的两人都很头疼。明明相貌相称，可冷峻羞涩的男孩和始终微笑却没有温度的女孩根本不像正在恋爱中情侣，倒是像极了分手后两不相见的陌生人。

 “周泽楷!苏沐橙!”数十次的NG之后，饶是合作多次脾气极好的穆导演也怒了，“你们两个是情侣!情侣!”在看到两人低头羞愧的状态想来又不是专业演员也只能唉叹一声“休息半小时。”

休息时间，苏沐橙拿了饮料走向周泽楷，后来她也会想如果有先知的能力她还会不会踏出那一步。但那时的她只能那么做。

“喏。”面前多出一瓶水，周泽楷抬头就看到女孩温暖的笑脸——唇角勾起美好的弧度，浅咖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小周，抱歉啊，NG那么多次。”

“……不”周泽楷看着苏沐橙在自己对面坐下，刚好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小周有恋爱过么？”

“没……”刚想问，你呢。就听到少女些微苦恼的声音，“这个样子啊，我也没有诶……

最后，广告还是拍好了——

凌乱的拍摄场地，少女微笑着递出饮品，少年抬眸，微微惊诧，继而呆呆看着少女的笑颜。

相对而坐的少年少女，少年微微羞红的耳根，少女清亮纯粹的眼眸。因想到什么而苦恼的少女微皱眉头，少年的眼神里升起宠溺，少女略带娇嗔的抱怨，脸颊泛起桃花，少年打开瓶子递到少女手中，微笑看她饮下。在少女微舔上唇时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顶，笑容明朗。

广告最后定格在少女羞红脸颊，惊诧抬头，对上少年宠溺笑颜的一瞬。

那个广告成了联盟里开玩笑聊八卦的重要资源，也同样成为苏沐橙职业生涯的又一黑点，当然这是来源于周泽楷的粉丝。

嘉世接二连三的败北，战场上的进步抵挡不住失败的速度。总要有人来担这个责任，苏沐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赛后记者会，依旧是她来面对。

周泽楷看着屏幕中的苏沐橙，不同于问好时的莞尔，不同于拍摄时的和气，还是笑着，眼睛里还是有光，可只看着那个挺直脊背的女孩就觉得心疼，却也止于这一丝悸动。她对他而言是一个对手，可敬的对手，如此而已。

一起合作拍摄的时间久了，就越发觉得这是个透亮有趣的姑娘。爱瓜子，爱冰淇淋，爱电视剧，爱漂亮，爱笑也迷糊可爱，弯着眉眼笑的时候很想自家的萨摩耶，曾经一闪而过的心痛似乎只是错觉。苏沐橙，就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干净单纯没有沾染其他颜色，所以让人想要亲近。

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习惯性落在她身上已经记不得了，只是好像关注她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包里习惯性装几颗她爱的糖果，常喝的饮料变成她爱的口味，给片场睡着的她盖上毯子，找不到人时能说出她可能去的地方……真的很奇妙，一旦开始关注一个人，你会记得她所有的习惯，她会时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苏沐橙不是不知道，被小心关照到这么细致的地方说不知道除了神经真的很粗就一定是刻意装作不明白。内心不是没有窃喜，原来偷偷关注的男孩其实也在关心自己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不戳破的薄膜裹着两人的心思，这是他们的心照不宣。

那年的圣诞节苏沐橙准备了围巾，原是打算作为礼物送出；那年的圣诞节周泽楷准备了录音熊，原是准备表达心意。

那年，叶秋离开嘉世。

围巾放进了柜子底层，录音熊收进了抽屉。

思量好久打通了电话，却只听到电波中苏沐橙疲累却佯装开心的，“没事，我很好。”第一次，周泽楷埋怨自己不能像黄少天那样逗她开心，不能像王杰希那样疏解开导，更不能像叶秋那样陪在她身边。

“谢谢你，周泽楷。”那是她极少有的叫他名字的时刻，可是他突然觉得那像是告别，告别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滴……滴……滴……”断线的回声一下一下击在周泽楷的耳膜上，原来曾以为建立起的丝丝缕缕的交错联系，断开，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扛着吞日立在城墙，打发强硬至极，沐雨橙风飞起的发丝和坚毅的神情和苏沐橙渐渐重合。耀眼夺目。“和嘉世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周泽楷隐隐觉得，苏沐橙斩断的不只是和老东家的瓜葛。那个靠在叶秋，不，叶修肩头的疲惫女孩，像是斩断了身上全部的缱绻情愫。

——

幸运和她隔的太远，每拥有一次希望都会被打回尘埃。

她养过的小兔子被孤儿院的阿姨收走，她和哥哥捡回的小狗消失在街头，她以为幸福的生活就要来了哥哥却永远离开，她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他又被迫出走……不要期待。或许太过安逸，让她几乎忘了曾对自己的告诫。

面对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孩，她终于还是带上伪装的微笑，把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我果然还是喜欢年长一些的男孩子啦。”这是她在面对楚云秀的不解时笑着给出的答案。半真半假。

“更像个弟弟啦，很可爱的枪王大大。”笑眯眯的样子却勾起楚云秀的烦躁，却只能点着她的鼻尖说，“你要想清楚。”

不是不喜欢，不是不动心。却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早一点遇见他，如果不是因为哥哥的影子关注他，如果她还是勇敢执着的自己……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要是当初怎样怎样就好了。

可是好像周泽楷突然开了窍，她退，他进。好像要把她后退的步子都补回来。赛场上还是针锋相对的对手，赛场下却是十足的保护者。不止一个人打趣他们，甚至陈果都来问是不是在一起了。连叶修都会劝她两句要不就在一起好了，看着小周跑来跑去怪心疼的。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向前迈出一步。

他不直说她也开不了口，两人就这样耗着。耗到了彼此退役，耗到了叶修订婚的喜帖送到了面前。他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炽热，他挡在她面前代饮了全部的酒水。

时间过了那么久，他又高了些，五官也更显英挺，眼睛却像极了黑洞，要把她吞没。苏沐橙才意识到，她怎样刻意躲避却还是记得，原来他还是被她刻在心上。

关于他的消息，她总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他去做了摄影师，因为她说过他拍的照片很好看，如果做摄影师一定会是最好的摄影师。他在她曾说漂亮的地方买了房子却没有装修，只说等女主人。他学会了下厨能做出极可口的饭菜甜品，连云秀都不得不赞叹他的厨艺……

揉了揉发痛的头，饮下床头的红酒，只是一场梦而已，苏沐橙在心里默念。

——

收拾好自己，打开酒店的房门。苏沐橙彻底愣住。虽然整洁得体，可那人眼睛里还带了饮酒过度和休息不当产生的血丝，声音低哑。

“苏沐橙，别跑了，好不好。”

那部电影的最后是什么样来着？她终于发现了他留下的素描小卡。那封穿越了时间的情书终于抵达收信人手中。

就像这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不要走。

这是他写了很久很久的漫长情书，现在终于递到她面前。

藤井树和藤井树终究错过。

周泽楷却不会放苏沐橙离开。

—end—